“我是医生,你怎么样?有没有受伤?”陈清源俯下/身,半低着头,神色有些紧绷。
“没……没事……”司机良久以后才从恐惧中挣脱,扭过脑袋,哆哆嗦嗦地问后座的人:“姑娘,你……没事吧?”
陈清源顺着司机的视线,这才注意到梁满满的存在。她的反应跟司机如出一辙,但还要恐怖一些。那张素净小脸毫无血色,跟蜡纸一样惨白。她死死盯着前方,眼神完全是空洞失焦的,整个人坐在后座就跟游魂一样,没有任何生气。
他赶紧绕到后座,从外面将车门打开,近距离问梁满满:“你怎么样?没事吧?”
“说话!”他一把握住她的手,声音不自觉加重了几分。
梁满满表情呆滞,被外界的冲击力拉回意识,浑身剧烈一颤,条件反射地往前扑过去,搂住陈清源的脖子,下一秒,嚎啕大哭,“哇……陈医生……太恐怖了……哇哇……我好害怕呀……”
陈清源:“……”
第二十二章
陈清源任由她抱着,任由她使劲儿哭,尽情发泄心中的情绪。
他能够她此刻的心情,毕竟就在刚刚,不久前,她曾离死亡这么近,近在咫尺。她眼睁睁地看着她前面一辆商务车像是玩具车一样被撞得面目全非。车子被撞成那个样子,里头的人多半已经没救了。司机大叔一个阅历丰富的男人,尚且吓成这样,更别说她一个涉世不深的年轻姑娘了。劫后余生的人情绪难免大起大落一番。
等她终于哭够了,她才松开陈清源。双眼通红,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委实是难看。
陈清源刚替伤员包扎过,外面浅色的外套和里面白色的衬衫均染上了血迹,斑驳而又狰狞。
一看到这个,梁满满只觉得自己胃里翻江倒海,一阵恶心。她一把推开陈清源,快速跳下出租车,在路边狂吐起来。
陈清源:“……”
陈医生觉得自己没有比此刻更无辜的了!
梁满满吐了好一会儿,把胃里的东西一口气全给吐干净了。吐到最后只剩下胆汁,苦的发涩、发麻,难受死了。
吐完以后,梁满满这才意识到自己手脚冰凉,全身发软,一点力气都没有。脊背全是冷汗,夜风一吹,凉飕飕的。
原来生死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情。如果事发当时,司机大叔提前将车往前面开半米,如今她只怕就已经躺在救护车上了。
她两只手撑在膝盖处,勉强支撑住自己的身体重量。正欲扭头看看陈清源,左侧悄无声息地探过来一只手,手里捏着一包餐巾纸。
她顿时吓了一大跳,下意识地抬头,陈清源满脸疲惫,一身狼藉,一双眸子掉满细碎的灯火,在夜色里熠熠生辉。
他平静地望着她,眸光清亮,炯炯有神,“好些了吗?”
此刻她完全顾不得自己难受了,眼里只看得到他身上的血渍,她一把抓住他的手,焦急地问:“陈医生你是不是受伤了?伤在哪里?快让我看看严不严重?”
边说两只手还边在他上半身摸来摸去。
陈清源:“……”
他赶紧抓住她手,阻止她四处捣乱,有些无语地说:“我没受伤,是别人的血。”
“别人的血?”满满姑娘有些不放心。
“嗯。”陈清源向她解释:“我刚给几个伤员包扎伤口,他们身上的血沾到我身上了。你想想看,这么大的车祸,要是我真受伤了,怎么可能就流这么点血。”
说得也是哦!仔细看陈清源衣服上的这些血渍确实不多。
关心则乱,她就是紧张过头了。
看到她紧张至极的神情,陈清源的心里突然涌现出一股温热的暖流,很暖,很暖。整颗心都被一种前所未有,异样的感觉包裹着,密不可分。这种感觉很奇妙,也很清晰,他能够真切地感知到。仿佛被人触碰到了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那根心弦。
印象中,自打沈恋恋离开后,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像这个姑娘这样心系他的安危了。长久以来,他都是一个人,将自己的一颗心严严实实地藏匿起来,蜷缩在某个角落里,暗自神伤,舔舐着自己的伤口。他不曾对任何人敞开心扉,亦不允许任何人靠近。
沈恋恋不顾任何人的反对,亦不考虑他的感受,一意孤行跑去援非。她是追寻了自己梦想的脚步,可置他于何地?
诚如曾西北所说,这个女人就是自私自利,只顾自己,从未考虑过他的立场和感受。她但凡有一丝一毫考虑过他,她就不可能孤身一人跑去动荡不安的非洲。
这么些年以来,她只想得到自己的理想,自己的大义。却从未为他想过,为他们的未来想过。而他却像傻瓜一样固执地守着这份感情,一守就是这么多年。他憧憬着有她的未来,真切地想要和她拥有一个家。想给她幸福,给她安稳,免她忧,免她扰,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一一给她。
谁又想得到,到头来,不过梦一场!
她说不要等他了。其实不用她开口,他也不会等她了。因为他不想守着一个虚无缥缈的梦过一辈子。
这段感情,从始至终就只有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。而她始终是一个旁观者,寡淡平静地看着他维持着这一段一个人的演出。
这段感情的破碎,带给他的伤害不仅仅是身理和心理上的,更是梦想的破灭。是一个有关于未来美好的梦想的破灭。
他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有多久没有过这种被人放在心上,被人关心的感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