emsp;她今日穿得很尊贵，金银线错绣蝙蝠百子千孙图案云缎衣裳，脖子上挂着一串圆润光泽的南珠，这串南珠，比宫中太后那些还要圆润大颗，她太老夫人的位置，自诩不必太后苏氏差。
emsp;她的坐姿，依旧端庄高贵，腰挺得很直，肩膀后收，脖子修长，双手放置在椅子扶手上，就那样姿态端雅威仪地着朦胧的门外，眼神茫然。
emsp;而褚首辅他的双手笼在袖袋里，仿佛是蹲在大街上人下棋的市井老头，他的背微驼，肩膀下弯，眉角耷拉，但是眼底的光芒却是炯炯的，也是望着外头，但是在那样的眸光下，外头不管有什么魑魅魍魉，都无法藏匿。
emsp;“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你的母亲？我养育了你，成就了你，你为什么要这样不孝？”
emsp;最终，还是太老夫人先开了声，充满了怨恨。
emsp;“不孝？”褚首辅侧头她，“这些年，儿子不够孝顺么？母亲说什么，儿子做什么，您这些年，要风得风，要雨得雨，门下每日往来，不下十人，您的尊荣，您的富贵，哪一样缺过您的？”
emsp;太老夫人冷笑，“可这些，也都不是你给的。”
emsp;“不是做儿子给的，是谁给的？您以为外头的人，府中的人，都是尊您辈分高吗？”褚首辅淡淡地道。
emsp;“你在报复母亲，没有像你这样做儿子的。”太老夫人动怒。
emsp;褚首辅摇摇头，“报复您，不会等到现在。”
emsp;“那你为何要这样？”太老夫人着他，失望地摇头，“你可知道，你这样做，我们褚家就彻底失去了尊崇的位置，和其他世家有什么分别？甚至未必如人家，你这是毁掉了我褚家的基业。”s11;
emsp;“基业？且不管是不是基业，我就问母亲一句，是基业要紧，还是满府上下的性命要紧？”褚首辅问道。
emsp;太老夫人见他愿意掏心窝子说话，便端正了态度，正色道：“基业重要，性命也重要，但是两者之间，并没冲突，你稳了基业，便谁也动不了我褚家人的性命，反而你今日这样做，难保我褚家会被人欺负上来。”
emsp;“您真把您自个当土皇帝了吗？”褚首辅轻轻叹气，“您都闻到棺材香了，还这么食古不化，这天下不是姓褚的，褚家这些年，得罪了多少人？就算天子容得下，我日后两脚一伸，褚家得掉多少颗脑袋才还得清？”
emsp;太老夫人急道：“所以，老身才让你多提拔族中的人，只要势力足够根深蒂固，哪怕我死了，你死了，这褚家也不至于后继无人。”
emsp;“提拔？”褚首辅声音充满嘲讽，“您是说您的孙子，重孙子们吗？褚家确实出了不少英才，可绝不是您膝下的那些，您纵容得他们无法无天，终日只知道胡闹，有一个足够担当的人可以托付重任吗？我是当朝首辅，这官场里浮沉起伏，我见尽不少，这世家的兴衰没落，我也是亲眼目睹，褚家若不懂得
emsp;趋吉避凶，收敛锋芒，迟早要被人连根拔起，天下之事，都是盛极必衰，没什么是长久的，您这个年纪，若连这点都不通透，这些年在越眉庵，您也是白念了这么多的佛经。”
emsp;他说完，便站了起来，“早点休息吧。”
emsp;太老夫人马上站起来，厉声道：“你说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话，也掩饰不了你的真正目的，你就是因为那个宫婢，你们都老了，还有什么放不下的？你如果再执迷不悟，老身就命人要了她的脑袋。”
emsp;褚首辅本已经走出了两步，听得此言，陡然转身狠狠地瞪着她。
emsp;太老夫人没曾见过他这么凶狠冷毒
emsp;的样子，吓得惊叫一声跌回椅子上坐着，“你……你想做什么？你还想杀了你母亲吗？”
emsp;褚首辅浑身充满阴冷气息，仿佛地狱来的恶鬼，“你敢动她一根头发丝，我要佟家上下满门灭绝！”
emsp;佟家，便是太老夫人的娘家。
emsp;太老夫人被这语气吓得心肝发颤，“你……你好大的胆子，你敢？”
emsp;“母亲尽管试试！”他慢慢地转身，外头的风吹进来，吹得烛火明灭未定，他的脸色也是阴晴不定，“您已经老了，安详晚年就好，儿孙自有儿孙福，没您担忧的事情了，明日儿子命人送您回越眉庵，若无事就不必再回来。”
emsp;“你丧尽天良！”太老夫人悲吼一声，脸上的皮肉一颤一颤的，激愤得几乎要倒地。
emsp;褚首辅在咒骂声中大步而出。
emsp;翌日一早，天色刚亮，便有人替她收拾东西，马车备好要把她送回越眉庵。
emsp;太老夫人被佟嬷嬷搀扶着，一步步地走了出去。
emsp;她还是穿着昨晚的那身衣裳，她是尊贵的郡主。
emsp;但是，整张脸已经是形同枯槁，就连步子，都已经迈不稳了。s11;
emsp;谁敢动她一根头发丝。
emsp;她喃喃地说着，马车哒哒哒地走着，慢慢地远离褚府，远离这里一切的荣华与热闹。
emsp;太老夫人如同死了一般，被人扶着上了马车，她一直忍着没落泪，马车帘子一下，她双手捂脸，“我这辈子为他殚精竭虑，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？”
emsp;心底所有的激愤化作力量，她一巴掌打过去，怒道：“我你死在九泉之下，有什么面目见祖宗。”
emsp;太老夫人头沉沉地靠后，“可为什么？那只是一个贱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