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子愚缩了缩脖子,委委屈屈拉拉方牧的衣角,湿漉漉的眼睛瞧着方牧,“小叔,我可想你了,你什么时候回来的,西藏好玩吗?你有给我带牦牛干吗?我昨天被蚊子咬了好多包,小叔……”
方措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。
眼见着自己新拜的小师父就要跟家人回家了,oar忽然有点难过,也有点羡慕,忽然,他眼睛一亮,跳下座位,一阵旋风似的奔过方牧他们身边,“妈——”
楼梯口出现一个穿着白色香奈儿套装的女人,盘着精致的长发,戴着太阳眼镜,见到男孩儿,急急地摘下眼镜,露出妆容也掩不住的憔悴,接住扑过来的男孩儿。
方子愚目瞪口呆,心里面的震惊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了——蒋……蒋蒋蒋月华,大明星蒋月华,这,这不是方措的偶像吗?他徒弟居然是蒋月华的儿子,这世界玄幻了!
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方措,一直面无表情的方措嘴唇已经抿成一条线,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紧紧盯着那个已经不年轻的女人,用力得几乎全身都僵硬起来。
但那个女人并没有往这边看上一眼,似乎怕被人认出来,她飞快地戴上了太阳眼镜,由保镖护送着,以最快的速度下了楼,钻进了停在门口的一辆白色宝马车里。
牛肉面馆的人方才如梦初醒,顿时窃窃私语起来,“刚刚那个是蒋月华吧?”
“看着像,比电视上老了好多,不过还是很有气质。”
“蒋月华啊,刚刚那个是他儿子吗?好可爱!”
☆、第十七章
白色宝马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,方措垂下眼睛,睫毛覆盖下来形成一片淡淡阴影,自成一个世界,任何人都无法触碰。
方子愚大约也知道自己这回私自跑来北京犯了错误,上了出租之后,就缩在一边假装自己是一株喇叭花,正在进行光合作用。
三人一路无话,出租车在方牧他们住的小旅馆前停下,一下车,就看见方子愚的母亲朱淑玲,她穿着一套紫罗兰的套裙,珍珠项链衬得她修长的脖子细腻而优雅,紧蹙的双眉和忧愁的双眼泄露她正受着内心的煎熬。
方子愚蹦蹦跳跳地下了出租,一看见他妈,眼睛蓦地一红,就要冲上去求安慰,然而看到他妈身后的男人时,倏地刹住了脚步,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只扶住朱淑玲后腰的手,脸色僵硬,紧紧地抿住了嘴唇。
“小鱼——”朱淑玲并不知道儿子心中所想,一个箭步冲上去,搂住儿子的脑袋,泪眼婆娑,“你上哪儿去了,你知不知道吓死妈妈了?”
方子愚一动不动地任他母亲抱着,不吭声。
紧绷的心弦在看到平安无事的儿子后终于放松下来,紧接着取而代之的是怒不可遏的情绪,朱淑玲一把扯开方子愚,劈头盖脸地骂道,“谁教你离家出走的?方子愚你翅膀硬了主意都要捅破天了,你这么能耐为什么还要回来?”
跟她一起来的男人插嘴劝道,“好了好了,孩子回来了就好,你也别着急上火了。”
方子愚垂着脑袋一声不吭,忽然拧开身子,一头扎在他叔方牧身上,张开手臂牢牢抱住方牧的腰。方牧一愣,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,伸手就去扯小桃花眼的胳膊,“少给我黏糊,信不信我抽你?”
朱淑玲显然也没料到自己儿子会有这样的举动,她跟方牧这个小叔也不熟,因此又气急又难堪,提高声音叫道,“方子愚!”
方子愚充耳不闻,只是像块牛皮糖似的怎么都扯不开,并且手脚并用地试图往方牧身上爬,脸埋在他怀里闷声闷气地说:“小叔我累了,我走不动了,小叔,我想回家……”
方牧木着脸斜了他一眼,伸手将他整个人拎起来抗在肩上。方子愚搂着方牧的脖子,小嘴扁着,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肿得跟核桃似的。
无论朱淑玲如何劝说,方子愚就是不愿意跟她回去,临走的时候,女人的眼睛有点黯然,欲言又止又无可奈何。
夜很深了,房间里响着方子愚微微起伏的鼾声,他一向娇生惯养,这几天流浪在外头,担惊受怕,吃足了苦头,如今身边有了方牧,立刻恢复成没心没肺的状态。跟他同一张床的方措却没有丝毫睡意,小旅馆设施简陋,路边的灯光经过薄薄的窗帘透进来,偶尔可以听见车子呼啸而过的声音。他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,白天的一幕如同电影似的,一直在他脑海中回放,他将每一个细节都掰碎了揉细了,翻来覆去地琢磨。
渐渐的,内心深处,燃起一簇火苗,那火越烧越旺,几乎要将焚烧殆尽,然而他的眼睛却越沉,沉得如同深渊,里面酝酿着一个疯狂的念头。
小旅馆的空调不给力,吃力地工作了一晚上,到天亮时已经阻挡不了北京城扑面的热气。方牧一动,方措就睁开了眼睛,静静地注视着他穿衣。他几乎一夜未眠,但因为心中有了决断,整个人仿佛一夜之间长大很多,显得沉稳,如同一棵初初长成的大树,试探着伸展自己的树枝撑开树冠。
方牧边系上皮带,一边抽空看了他一眼,又看了眼睡得人事不知露出雪白肚皮的小桃花眼,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百元大钞扔在床头柜上,嘱咐道,“这些钱你拿着,等会儿你们自己下楼找地方吃早饭,我出去一趟。”
方措一愣,从床上爬起来,“我有钱。”
方牧不理他,“给你就拿着,我大概中午之前会回来,下午我们就回去。”
少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