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明是深夜,人人却都醒来,各司其职。而赵宗宁带来的人,与耶律延理的人,正在城门处交手,也早被人发现。
登州此处,不如京城繁华,但登州的位置十分重要,又临海,当地百姓常见军队往来。对于打仗这回事儿,看得比其他地方的人都要寻常些。陛下住的宅子着了火,许多老百姓也不睡觉,纷纷出来看。
这么一看,自看到城门那处的交手场景。
“辽兵来啦!辽兵来了!”也不知谁,看到耶律钦满头的小辫儿与头发中间的秃头,先喊了一嗓子。这么一喊,百姓们又是害怕,更多的还是兴奋。他们刚刚打赢女真与高丽,又有何怕?
有些胆子大的,拿上长棍直接就上了。
官员们知道此事之后,赶紧派厢军与淮阳军赶往城门处,劝回百姓。他们到了之后,一看,对方也的确是辽兵,那领头人的相貌骗不了人。既敢来犯,定要让他们有去无回!
耶律延理跑了,耶律钦留下来带着他们与宝宁公主的人交手。原本耶律钦也不敢真打,对方是公主的人,似乎也不欲与他们对打,只不过想拦着他们,阻止他们进登州城罢了。
等淮阳军与厢军来了,就再由不得他们。
“他奶奶的!”耶律钦原本头上裹了布巾的,一点儿没引人怀疑。谁料在与公主的人周旋时,布巾给扯掉了!他骂了一声,大声道,“撤撤撤!!!”他可不敢胡乱发令,回头他们陛下又要揍他。他翻身上马带人就撤,宋兵又岂会让他们撤?带上人就去追,耶律钦等人极善骑射,跑得飞快。
后头也追得飞快,一行人越跑越远。
城门处既没了人,人也就都散尽了,老百姓也被官员劝回家,巡卫们全部出动,不许街上再留人。
赵琮这才骑马慢吞吞地从城门旁的黑影中走出来。
他出来时,满宅子的人都晕了。他虽然很少骑马,并非不会,因身子不好,虽不常骑,幼年时候也练过。他挑了匹马出来,是想到城门外,亲眼去看那人是不是小十一。
若真是,他也想趁这次难得机会,将一切都问明白。
只是他还未到城门时,城门处忽然便热闹了起来。
他就隐在附近的阴影中,听到官员的训话,也听到宋军们的吆喝,更听到百姓们连声喊着“辽兵来了”。再是一阵刀刃相接的声音后,人才渐渐散去。
所有人都去追辽兵,城门处反倒没了人。
赵琮骑马上前,在城门处徘徊了会儿,他还是出了城门。
飘书与钱月默的奶兄弟陈柏到了码头,找到接应的人,也上了船,船缓缓离开码头。
飘书松了口气,站在船上,满脸不舍地看着登州城越来越远。钱月默已将她许配给了自己的奶兄弟,当真是给她安排了后路。否则她留下,到最后,她也得跟着死。
她想到自小陪着钱月默至今的种种,不由落下泪。她擦了擦眼泪,转身正要进去,忽然一把刀横在她脖子上。她吓了一跳,回头一看,竟然是陈柏!
飘书不可置信地问:“你,你要做什么?!”
接着,更令她不可思议的是,本该昏迷着的钱商竟然从船中走了出来!!
她吓得一动也不敢动,钱商却未看她,只是复杂地看了眼远去的登州城,低声道:“我早猜到了。”
飘书这才慢慢理顺,原来相公也有后招。
她厌恨地看向钱商,他从来不关心他们二娘子,到了这个份上,二娘子当上了皇后,他还要拖着她去死!哪里有这样的父亲!
钱商这才看她,笑了声:“我的女儿不该这般愚钝才是。她读的那些医书,又有哪本是我不知的?”说罢,他朝陈柏使了个眼色,使完他回了船舱。
陈柏眼神一闪,将飘书拉到船边。
飘书怒道:“你这个杀千刀的!二娘子对你多好,对你娘多好,送你读书,给你铺子,荣养你娘,你就是这样回报二娘子的?!你这个杀千刀的!你对不住二娘子!你对不住二娘子啊——”
陈柏的手一顿,将她推到了水中。飘书呛了几口水,沉到水中。
他看了片刻,回到船舱,禀道:“相公,她死了。”
“杀透了再扔的?”
“是。”
钱商也未再确认,他并不在意。正如他不信女儿,他自是给自己留了后路。
而他们的船在无人的水面上,再度开回码头旁,钱商走上岸,带着陈柏七绕八绕,绕进一条逼仄巷子,停在一处宅子前。
陈柏上去敲门,门迅速打开。
钱商走进去,有人迎上来,笑道:“钱相公倒是准时。”
钱商笑:“大王考虑得如何?”
此人往前再走一步,现在淡弱月光下,竟然是完颜良。完颜良笑:“本王最爱做那捉螳螂的事儿。”
“甚好,甚好。”
完颜良挑眉:“皇后娘娘倒也是女中豪杰,仅一人,便能迷晕那一屋子。”
“不过妇人之仁罢了。”
“倒也是,一切还不是尽在相公的掌握中?”
两人对视而笑,随后一同冷下脸来,完颜良道:“那就无需再等,走吧?”
“走!”
他们结伴而出。
赵琮独自骑马,行在宫外的官道上。
正是月初,月亮并不亮,堪堪一道弯弯月牙,映在地面上的光也不多。大军过境之后,官道上便安静得厉害。四处也就他这儿马蹄声在响,他走了会儿便觉着没意思,不由停在原地,风一阵阵吹。